聚会上，友人诉说和年迈母亲住在一起的种种，脸上有着无奈、不愉快和烦躁。他说，每天下班疲累地回到家，母亲总是对着他重复说些早已是百八辈子前的往事，或老提些他不熟悉或不记得的亲友名字，而早上才跟她说过、提过的事，母亲老是忘记。母亲总习惯性地跟黏在他屁股后边叨叨絮絮不停地说着，走到厨房倒水，她也跟进去，连上洗手间，母亲也能倚着浴室门外继续说着，走到哪跟到哪。当他心情不佳时，会对着母亲大吼：「妳有完没完啊？我很累欸！」接着冲进房间，重重地把门「砰」一声用力甩上，等情绪稍缓和时，他又懊悔对母亲的口气态度。但当他一跨出房间，母亲似乎早已忘记不多久前才被吼的事，又开始说着。如此周而复始、日日夜夜。他说，他受不了，快抓狂了！
我提醒他：「你母亲有没有可能是轻微的老人失智？因为有很多的医学报导，我同学的妈妈之前也……」
也许是积压已久，没待我说完，他就情绪化地说出：「不管！我要去跟其他兄弟说，妈妈不是我一个人的，我也想要自己的空间，我也想得到喘息，大家都得尽责任，以后妈妈各家轮流住，看是每个星期轮还是……」
对他的话语，我讶异地反问：「这样不好吧？一般人每换个新环境总得适应个几天才能习惯，一星期七天，眨眼间日子就到，都还没住惯呢！」脑海中，同时闪出前些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——是梁智强导演的新加坡华语片《钱不够用 2》，剧情描述单亲母亲含辛茹苦地拉拔孩子长大，直至成家立业，但晚年患有初期失智症的母亲，犹如人球般，每隔几天就得拎着大小包的随身衣物，被迫地来来回回住进三名家境各自不同的儿子家，直至往生前都还是为着子女后辈们打算。背景台语配乐的歌词说：「……为了儿女健康长大，妳的一生用性命来拖……原来 mother 妳只是一个名……」真是好写实啊！
我缓了缓，对他说：「你知道吗？母亲还健在，那是多么地幸福啊！你现在也许体会不到，有一天你自会明白的。」
因为只有母亲，才会担心孩子挨饿受冻。天冷了，只有母亲会喊你加件衣服，直喊到你厌烦得不得了。
只有母亲，会在你晚回家时，为你留一盏灯。
只有母亲，对子女的付出是无怨无悔的。
只有母亲，会不计较你的言语顶撞以及偶尔的情绪失控。
只有母亲在，才有娘家可回。只有在娘家，你才敢肆无忌惮在经过餐桌时，用手抓起食物往嘴里送。三不五时还夹带要根葱、姜、蒜，顺便连明天老公、小孩的便当菜一并打包回家，当个快乐的女儿贼。
只有母亲，会永远视你为她的心肝小宝贝，不管你年岁多大，或二十、三十、四十、五十……
人啊！总是被捧在手心，自己拥有的都不知惜福，等哪天失去了才知道重要！
常常，我也会想起我母亲生前的种种：和母亲的对话，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时光，母亲的身教、言教……
记忆中,和母亲走在街上， 见到路过地上有果皮、塑胶袋、绳子等，虽然母亲是一个为坐骨神经痛所苦的八十高龄老人了，但她必定屈身捡拾，因为她说那些会绊倒路人，害人滑跤。
那年，和母亲倚着栏杆，翘首星空找寻那特大又亮的木星，因为据天文学家说，木星要隔好久好久，才会再次离地球这般近。撒娇地和母亲挤在床上裹着同条被，贴着母亲暖暖身子闲聊着，有多少四十多中年妇女能如我这般，温馨幸福满怀！
那日，我又是肩背包、又是手提包，正慌张仓促地要赶去上班，只听见母亲追在后面喊着：「多加件衣服吧！外边很冷的，要听话才怪……」听话？
天啊！我已四十几了呀！回头随手抓了件衣物，虽然行走在寒冷的清晨中，内心却是暖烘烘的。
和母亲一起学佛,一起诵读经书，没读什么书、识字不多的母亲，常常是我一句、她跟着一句。母亲总说：「识字真好！能读又能看佛书。」
晚年因生病而行动不便的母亲，每回见我从道场共修完返家，总会问我：「今天法音中，佛陀师父说了些什么法？」又说：「能听闻佛陀师父说法，是真的有福报啊！」
直至生命末期，对佛菩萨始终虔诚的母亲，即便行动已是异常困难，但无论喝水、用膳，都坚持要先行供养诸佛菩萨后再食用。
…………
我爱我的母亲，我很思念她。在恭读《什么叫修行》一法后，我知道原来母亲她只是我多生累劫来诸有父母之一，三界六道众生无始以来于轮回转折中皆我父母。如果爱我们的母亲，则更要以大悲之心对待一切无始过去、现在于轮回之父母，这才是真正对母亲的爱！祈愿三界六道所有的母亲，皆得闻受持如来正法，得诸佛菩萨眷顾，福寿安康！
南无阿弥陀佛!南无观世音菩萨!
佛弟子
游慧
